难忘山乡往事
吴幼坚广州老知青
双夏大忙的悲喜趣事
年双夏大忙开始时,知青已独立开伙,自留地也自己种。凤妹回了广州,我在村头厨房里,按一切从简的原则安排生活。早上收工煮一锅麦羹,把*瓜、苦瓜、茄子等切好统统丢进去,加点盐就吃。中午收工吃剩下的半锅,同时煮好晚餐的麦羹,顶多从自留地摘些瓜菜,还是吃斋。
割稻时我穿着妈妈的灰制服,下乡前已染黑,胸前、腋下常显出汗水蒸发后的盐迹,裤子也基本染黑,耐脏。稻田里不时发现田螺,社员见不多不少就给我积攒起来。下乡后找块布头都不易,我衣裤口袋布全剪下做补丁,连家里精装书的布面都拆下做补丁,衣裤袋口都缝死了,没地方装田螺,怎么办?把裤脚卷起来,一层夹几个,再卷一层又夹几个,直卷到大腿……收工回家褪下裤脚,田螺散落一地。盛在水里放把菜刀,养几天吐净泥,就成了一顿荤菜。
为节省柴火和功夫,收工后我弯腰从门外水井提桶水,关上门在灶下哗哗洗个澡。把脏衣拿去圳边搓搓(凭票供应的肥皂用于洗澡),匆匆晾起,吃完晚餐换上布鞋就去宣传队。路过社员家,人们招呼:“阿坚,这么快就吃过了?”我一脸得意地点头。
可惜好景不长,没多久我的腰就痛得弯不下,割稻时要讲速度又要看质量,我越急越跟不上趟,忍不住要用手背捶腰。社员说,你年纪轻轻就腰痛怎么得了?!我想蹲着割吧,腿累好过腰痛,谁知蹲着使镰刀角度不对,没割多少稻子就割伤了尾指。社员们听说我洗冷水澡、一日两三餐冷食,说怪不得呢,没点火气是不行的!赤脚医生翟广巡回医疗到村为我治疗,让我趴在床上,她先用“梅花针”刺激我腰部穴位,我却毫无痛感,再用艾条灸我腰部,问痛吗?热吗?我一概不知。灸了很久才渐渐祛除湿气,觉得腰部不再是块硬板了。翟广叮嘱我接受教训,再不能图省事搞坏身体啦。
那段时间村里发生了鸡瘟,我原先养了12只小鸡,已长到几两重,早上打开鸡笼门,它们就叽叽喳喳跑出厨房在附近觅食,傍晚会自己回到门前。可是渐渐情况不妙,收工回来在树脚竹丛间,会发现死去的小鸡。有次我抱开厨房整把塱基草,底下死鸡已僵硬,吓得我手脚冰凉,勉强用锄头畚箕弄走。社员们纷纷抢在鸡毙命前吃掉,我看自家小鸡难逃一劫,也明白回天乏术。
某日傍晚,翟广又巡诊路过,我忙叫住她说还有两只鸡未死,你敢劏吗?她说没问题,我就请她帮忙。我从不敢劏鸡,看翟广麻利地将病鸡放血拔毛开膛破肚,再烧红铁锅,爆香姜葱,噼里啪啦一阵响,热辣辣的炒鸡起锅了!为辟去病鸡的味道,她特地多放些盐。没煮饭,没喝酒,两人边喝麦羹边吃鸡,为自己打牙祭。当晚翟广留宿,半夜我俩都渴醒了,我没暖水瓶,走去村口厨房,舀一瓢井水回屋。喝完还是渴,而且浑身燥热。两人来到生产队禾塘,坐在围栏上纳凉。夏夜星空高远,浮云渺渺,记不起聊了些什么,该是些平和散淡的话吧。
困顿生活中的自强与互助
年春节,下乡一年零三个月后,我带上自己养的阉鸡、种的槟榔芋,还有分红扣除粮油后剩下的几十元,第一次回广州。为省旅店钱,在阳中学生宿舍借宿。怕睡过头,几次披衣下楼去门房看钟。熬到天蒙蒙亮,来到车站候车室,搂住行李捏紧车票又打盹。忽听广播说广州班车开始检票,一睁眼,车票没了!吓得四处找,幸好票是被风吹到另一排座椅下。上车后我就开始迷糊,直到傍晚汽车驶进广州,脑壳还撞的车窗砰砰响。在家陪小妹过完年,精打细算住了大半个月,只带一点点钱回阳山。
虽然男友阿波有工资,但我早已明确告诉他,每月只须寄一批邮票给我,不要寄钱寄物,若结婚则重新安排。我带了很多父亲用的稿纸去阳山,每封信都写好几页,每页连边沿都写满字,再将别人来信的信封翻转使用。瓜菜自己种,粮油已到手,买盐用不了几个钱。煤油灯芯尽量拧小,或者去掉灯罩凑近看。衣服每年只做一套。春耕开始前,买12个鸭蛋自制咸蛋,再酿几斤糯米酒增加营养……
这样筹划该没问题了吧?谁知到了5月,邮递员催我订下半年《南方日报》,而我几乎“身无分文”。向生产队预支是不可能的,向知青借更不行,知青们很友爱,但各有各的难处,谁也不容易。邮递员催了几次我都拖延着,总算等到徐婉玲外出开会回来。她担任大队革委会委员,成熟泼辣能干。广雅真是人才济济,读书时未能突显才华的同学,换个环境便脱颖而出。我借她的钱预交报款,嘱其不要向知青透露,她遵守了诺言。
约在年,我和几个知青去县城参加积极分子代表大会。医院有危重病人急需输血,罗伟平去献了cc血。“文革”期间广州血站告急,我也曾献过血,明白通常情况下献血不算什么。但我也明白下乡后营养跟不上,知青们身体并不好。女知青似乎还较易发胖,男知青则脸色较差。医院,收到我春节梳长辫穿大襟衫的照片,回信说感觉我在适应农村生活。她寄来当归、红枣等药材,要我炖瘦肉、鸡蛋补血。其实我因手头拮据,农民趁圩问要捎什么,都答买肥膘做油,舍不得买瘦肉。想到罗伟平刚献血,我把当归送到七队,给他炖肉汤补血。
实行大队核算某阶段,我住大队部楼下隔出的小房,白天去糖寮参加宣传队劳动。一天傍晚收工经过七队,许光远在家门口喊我过去,说罗伟平去修公路,他俩自留地青菜吃不完,说着递过满畚箕青菜。我回家才发现许光远好“狡猾”,青菜下面全是鸡蛋!我愣住了,望向不太远的七队,想去说点什么,又觉得连谢字都说不出。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许光远待人热情好客,他家位置适中,冬夜一群知青在他家聚餐,大块吃肉解馋。饭后大家聊天,我上厕所经过厨房,见盆里还有猪肉,又吃了两块冻肉,肠胃居然毫无问题。
我住在大队部,喝过*小励从崩岗坑带来的自酿玉米酒,接待过为给男友送行而借宿的她。见她刚把对方送上长途车,转身回我房间铺开信纸就写信,“少女情怀总是诗”,我这高三大姐能理解初一小妹,我也有个初一妹妹从执信中学去了海南。小励聪慧好胜,口才笔头都好,字也漂亮,同是初一的陈子元单纯可爱,父亲陈雨田又是与我母亲相熟的画家,我对她不免多些